2019年7月14日 星期日

【逆權運動】李怡 (世道人生):火山島

https://hk.news.appledaily.com/local/daily/article/20190709/20724106

《人民日報》評論員文章說,71日,是香港各界「紀念回歸的喜慶日子」,而發生「暴力衝擊立法會大樓事件」,「是對香港法治的嚴重踐踏」、「對一國兩制底線的公然挑戰」。
中共說的「各界」,從來就是由親中社團組成的自慰「界」;而這個「喜慶日子」連官員和建制派都沒有甚麼人感到「喜慶」了。到了今年,升旗禮在沒有下雨的情況下採用雨天模式不敢在陽光下舉行,酒會十多分鐘匆匆結束。而街頭就從凌晨到深夜都在示威衝擊中。
中共港共的愁雲慘霧喜慶日,也是香港市民每年的抗爭日。今年由和平示威發展成勇武衝擊。一貫和理非的從政論政者,也站到了勇武抗爭者一邊,親建制媒體的民調顯示83%的市民認同衝擊立法會行動。香港人在主權移交日向中國和世界宣告:我們站在全球捍衞自由對抗奴役的前線,正在作螳臂擋車的殊死抗爭。
思維退化的老人說是通識課造成年輕人的反抗意識,中共宣傳說是外國勢力介入香港所致。他們都忘記了作為馬列主義哲學基礎的辯證法,指明事物的變化發展,內因是決定因素,外因只不過是輔助條件。社會不斷要由廣大市民上街去求取公道,說明管治機制出問題,不斷衝擊一國兩制「底線」的是中共專權政治,「暴力衝擊立法會」的是中共不顧《基本法》規定橫蠻無知的干預。在立法會已成中共橡皮圖章的暴政下,香港年輕人的衝擊正是一場要立法會重新回歸民意的保衞戰。
回想199771日主權轉移,那時中共把香港回歸視為偉大歷史時刻,在大陸各大城市搞了許多慶祝活動,630日夜晚的香港移交儀式也算隆重,但社會上沒有慶祝氣氛,但也沒有抗爭,市民是平靜地無奈接受。我記得那天下很大雨,在會展專供媒體轉播和發放消息的場地,我遊走在幾個媒體間接受訪問。我當時表示,對所謂回歸我沒有興奮,甚至還對一個文明的殖民地宗主國的離去感到惋惜。我相信在主權轉移初期,香港還是會運作如昔,但這只是中共在力所不及和國際社會密切注視的情況下的自我約束,一旦中共的干預由弱趨強,香港就再難保住兩制,變成與大陸其他城市沒有分別了。
中英剛簽署聯合聲明的時候,我曾經在日本雜誌撰文,形容香港好比一艘船,正駛向一個火山島。主權轉移的夜晚,日本媒體問我是否認為現在已到達火山島,我說是的,但暫時是死火山,不知甚麼時候會變成活火山。
那時香港的外國勢力比現在多得太多了,大部份外國駐港領事館都有比其他亞洲地區更大的編制,大部份國際媒體的亞洲總部都設在香港,香港受到國際社會的關注達到最高𕧌。若說香港受外國勢力影響,那時肯定遠勝現在。但當時香港由港英時代傳承過來的立法、司法、行政三權仍然分立,公務員體制運作良好,香港市民雖在不情願之下接受主權國移轉,但對一國兩制亦不抗拒,承認自己是「中國香港人」或「香港中國人」的是大多數。
22年,香港人尤其是年輕一代的身份認同已經徹底改變。這一趨勢注定香港人的宿命,就是要不斷在強權下為自主自由抗爭。而造成這局面的除了中共的專制本性之外,還有我當年絕沒有料到的,原來香港會盛產這麼多這麼賤的「仆街」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