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7月3日 星期日

【迷你倉失火】林夕 : 只想做一個人

http://hk.apple.nextmedia.com/realtime/supplement/20160629/55289617

已經成為英雄的人,有幾個是心甘情願擔起這個頭銜,有幾個在事前已知道必成英雄的?那得看英雄是如何煉成的。

不幸地,鄉民量度英雄,有一盤很殘忍的數要計較,付出成本越高越有英雄本色,最高以拋頭顱灑熱血為標準,否則好像只夠英,未能稱雄。

就像周發潤發在《英雄本色》裏若沒有死一死,那本色就要失色。荊軻刺秦王若能得手,之後又逃到桃花源裏,從此快快樂樂過幸福美滿生活,能不能留名至今,怕要打上問號。

如果是消防員,假設他憑自己經驗與專業判斷,冒險進去,一不為救人二不為救貨,又明知必然有去無回,因而抗命不從,還會得到一窩蜂歌頌不?可他這樣的作為,不但保住了自己性命,避免了親友一場痛苦,還可能抗命成功,讓上級檢討修正策略,也拯救了其他同袍的命,又算不算英雄?他付出的代價,就是破壞了紀律部隊的精神,可能要離職,總之沒殉職,歌頌的聲勢一定不夠轟烈。

英雄這個市場,一樣有求才有供。天災人禍戰爭「打造」英雄,環境畸形變態,多妖獸怪胎出沒,社會需求也極大,所以說,盛產英雄的時勢,日子一定不好過。

且看荷里活世界,沒有不尋常的犯罪率,環境變異培養出來的怪獸,又何來蝙蝠俠蜘蛛俠變形金剛用武之地。沒有哥斯拉陪襯,超人就當不成英雄,就要轉業,做回一個平凡人。現實生活沒有特技,公民也沒有特權,可以不守法律而不用坐牢,不似金剛一下子變形,無須檢查駕駛執照,蝙蝠俠起飛也不用考牌,可以視制度如無物,才能仗義行俠,彌補制度崩壞帶來的災難。真實世界正常人,若要當這種英雄,不只是能不能飛天遁地的問題,是先要干犯法律,才能有所作為,而下場,一般代價不菲。

林榮基被封英雄,其實也是被英雄。他本來只是人一個,凡人經歷過凶險,逃到安全地方,把之前恐怖的遭遇原原本本說出來,是常人本能,也是凡人本份,如今竟需要莫大勇氣,這地方還能夠稱得上正常?

下次,當我們向英雄致敬,隨手RIP一下,甚至眼泛淚光時,不妨為自己,也為所身處的環境哀悼,也想想自己有沒有份催生過英雄。

北島說:「在沒有英雄的年代裏,我只想做一個人。」我想補充,假如人人都能好好做人,誰需要英雄誰想當英雄,我們巴不得謝絕英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