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2月6日 星期四

中學生致港人――勇武告白 (2019-09-30)

自己家園自己守護,感謝我們的孩子
https://hk.news.appledaily.com/local/daily/article/20190930/20778123

家燕慨嘆全家立場均是深藍,每次外出抗爭,都被百般阻撓,甚至禁止外出。

年輕人成反送中運動的主力,沒有他們,惡法或許早已通過。《壹週刊》追訪兩名勇武中學生,聆聽他們如何走上抗爭之路。

被朋友稱呼為「家燕姐」的中五女生,本來是一名只會行街睇戲的宅女,但6.12看到警方無差別亂放催淚彈,萌生走上前線之路。

高中生Alex是一名「火魔法師」,他曾在示威現場投擲汽油彈,但他稱只為拖延警方推進,以免更多手足被捕。不過,Alex此舉有可能干犯縱火罪,最高刑罰是終身監禁。

我們是頑強的曱甴

我是家燕姐(化名),今年讀中五,是一個勇武派。我在前線當滅煙隊,至今我已數不盡吸入了多少枚催淚彈。以前我是政治冷感的人,放學後會約朋友逛街、看電影,尋找美食。如果沒有這場運動,我想我會是每天瀏覽iginstagram),看電視劇、閱讀漫畫,做宅女。自從這場運動開始,娛樂對我而言很奢侈,可能有一天可讓我休息,我已經很開心。

我第一次出來抗爭是6.12那天。一開始,我並不是站在很前線。那天,我是醫療隊,憑着體育課學過的急救知識,幫傷者洗眼、清潔皮膚,用生理鹽水幫他們清潔。

猶記得,當時我在中環夏愨道,警方由下午23時開始一直發射催淚彈,我吸入了逾20枚(催淚彈),那次是我第一次接觸催淚彈,我的皮膚感到有點灼痛,呼吸道、眼睛極為刺痛,是無法呼吸。我還會不停咳嗽、流鼻水,那種感覺以前是完全無法體會。

除於中學生人鏈活動當糾察維持秩序外,家燕還一手包辦物資組工作。

勝負定奪我的未來

當天,我只是戴着一個N95口罩,眼罩是透氣的。我們的應對工具只有雨傘,沒有其他了。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錯甚麼,然後警察這樣對付我們。

政府向我們作出甚麼回應,我們便作出甚麼行動。我在淘寶買了兩支750毫升的水基式滅火筒,19.9元一支,還有頭盔、全面式豬嘴。勇武派逐漸被大眾認識。

香港這個家,是我一直會長居的地方,這場仗的勝負,將會決定我的未來。

兩星期前我有份籌辦學界的人鏈活動,跟其他學校討論文宣工作,當天,我幫忙做糾察,協助維持秩序,我們要確保每一位參與者的安全,亦要防備有「廢老」、「藍絲」搞事。當日有一位中年大叔舉手機偷拍同學,我二話不說上前遮擋他。

較早前,我們跟對面一間中學一起聲援人鏈活動。學校副校長、訓導主任卻站在兩校之間的大馬路監視學生,哪一間學校開窗叫喊,就叫他們立即關窗。他們的理由是:『怕你跌下去』和『滋擾附近居民』」。我覺得這些理由很荒謬,我們做的所有事都被監視。

家燕加入前線「滅煙隊」,並在淘寶購入兩支750ml水基式滅火筒。

深藍家人經濟封鎖

我的家人,爸爸、媽媽、爺爺、嫲嫲,他們的立場都是深藍。

平日我外出的街坊打扮是短褲、背心或是T恤,那天我卻穿了黑色的長袖、黑色長褲和黑色的鞋。媽媽猜到我去哪裏,整天都把我禁錮在家。後來,她更不給我的零用錢,有時可能2,000元要捱三個月,但我買裝備已花了1,5002,000元。

那次之後,父母把我送到爺爺嫲嫲一起住。有次,一位朋友打算拿頭盔給我,可是我的頭盔被他們發現,他們立刻說要報警,很激動。我不知道是否老一輩思想太保守,他們很喜歡看TVB,又很喜歡閱讀《大公報》,總覺得警察做的所有事情均有緣故,常說:「你如果沒有做錯事,為何一定要蒙面呢?為何不想被人辨識你是誰呢?」

原本我跟他們的關係很融洽,但這場運動後,家人跟我說︰「我不保釋你,就算你坐監我都不會探望你,就算你被人打、被人強姦,這都是你咎由自取。他們覺得是我活該,我是感到很心痛。」

他們的說話我會聽入耳,天天都很不開心,晚上更會因而發噩夢,難以入睡,或因他們的說話而哭。我覺得這個家,令我感到很辛苦。

網上有人說,101日是抗爭死線,但我認為這場運動仍需維持很久,現在才是剛剛開始。若政府101日前沒有全部回應五大訴求,我們會將行動升級,警察想把我們全都拘捕,我覺得沒甚麼可能,始終我們是頑強的曱甴。」


於反送中運動前,家燕不諱言自己只是愛行街購物的宅女。

勇武妹家燕

施火魔法讓手足撤離

投擲汽油彈,我們稱之為「火魔法」。對於有聲音指玩火太危險,其實我們只是以火作屏障,拖延警方推進,讓手足夠時間撤離。

回想勇武派本來採用「hit and run」戰術,但8.5全港三罷行動中,一日內百多名手足被拘捕。但若打陣地戰,火魔法可以拖延不少時間,例如98日在銅鑼灣,我看到火燒障礙物,防暴便不敢向前推進,的確拖延很多時間予後方撤離。若一些遊行路線接近民居,我不會用火魔法。

915日當天我有出動,我只會向建築物投燃燒彈,其他示威者也會擲向水炮車,很少對着人投擲。

你可能覺得火魔法很暴力,或會影響到其他人,其實想想香港這20年來,或5年前的雨傘革命,究竟我們和平了多久?我們用了很多種和平的抗爭手法,包括大大小小的遊行。香港人一直都是和理非,但香港政府和警隊告訴我們,和平是沒有用的,就算我們出來遊行,官員都是只是在辦公室內嘆冷氣。因為政府不是我們投票選舉出來,官員毋須回應民意,只是坐在辦公室內嘆冷氣,譴責兩句便收工,而不回應遊行訴求。

就讀高中的Alex,因親睹曾為自己洗眼的急救員,受傷由擔架床抬走,令他萌起保護同路人的念頭,走到反送中的最前線。

Alex坦言其行動只為防止警察推進,原意想保護示威者撤離現場。

反送中運動不斷演進,近日越來越多出現火攻場面,示威者稱之為「火魔法」。

拆鐵欄設路障,目的為拖延時間讓後方手足撤離,成了Alex和一眾勇武仔的抗爭日常。

感激父承諾門常開

在示威現場撿來拾來,家中裝備越來越多,幸好父母理解,亦支持自己抗爭。有次福建幫在我家附近追打示威者,父親一直在樓下等候我回家,他怕我會被福建幫施襲。後來,父親寫信給我,說『家中大門永遠為我而開』,我很感動忍不住留下男兒淚。

有人說,我們是年少無知才投入這場抗爭。其實我也深知雞蛋與高牆的懸殊,抗爭不是一場可隨時再來的電腦遊戲。那些被捕的、送去新屋嶺的……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有何遭遇,但他們實實在在說明了抗爭的代價。

我知道,現在的抗爭或許是越了界,但希望社會大眾能理解,我和一班手足其實只是為香港好,就如父母拚命去守護子女,就算多失望,仍不想絕望。

火魔法少年Alex