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年2月19日 星期一

劉細良 -- 香港集體災難:邪惡的本質

https://hk.lifestyle.appledaily.com/lifestyle/culture/daily/article/20180202/20292365



你以為做壞事的人,總會有一副如梁振英陰險的嘴臉嗎?看着林鄭月娥、DQ (Disqualify ; 取消競選資格)「決策者」選舉主任兼D2政務官鄧如欣、又或者律政司司長鄭若驊的照片,她們那平庸的香港女性面孔,如非新聞人物,大家根本不容易留下印象。

念政治哲學的朋友,都看過Hannah Arendt的作品,也一定聽過她對「邪惡」的獨到分析:「Banality of Evil,我們譯作「平庸之惡」,不少人照字面解釋以為是平凡的人會做壞事,但「Banality of Evil」的意思應是「邪惡的平庸面向」,即是壞事多數由沒有善惡觀念的普通人來完成,而非由大奸大惡一手包攬,她的名言是:「The sad truth is that most evil is done by people who never make up their minds to be good or evil.

平凡之惡

Hannah Arendt的睿智觀察來自一場公審,納粹猶太人大屠殺主犯艾希曼(Adolf Eichmann)一九六年被擄回以色列舉行審訊,她當時代表《The New Yorker》雜誌,旁聽這場公審並撰寫一份歷史記錄。坐在犯人欄內手上滿是血腥的艾希曼完全沒有她預期的惡魔形象,只是一個平凡人,一般的會計師模樣。控方一直想將艾希曼打成早有預謀、充滿惡念的大壞蛋,但Hannah Arendt只是見到卻一個平平無奇的人,在庭上他堅持自己「盡忠職守」去執行命令。對她而言,艾希曼完全不是大怪物,平庸如一般上班族,那種「撲克臉」就像每天在政府總部出出入入、眾人一面的平庸公僕。這場審判令她反思「邪惡究竟是甚麼?」平凡人究竟是否早已深植邪惡的本質。

之後她在《The New Yorker》雜誌發表文章,引起了極大的爭議,她提出的一連串詰問,集中營囚犯為何不集體反抗?猶太委員會(Judenrat)為何屈從與納粹合作,是否加深了猶太人的苦難?倖存者是否選擇了袖手旁觀才得以倖存?其後她的著作《平凡的邪惡:艾希曼耶路撒冷大審紀實》(Eichmann in Jerusalem)出版,此書爭議不息。其實,Hannah Arendt不是為加害者開脫,而是要我們深思這些邪惡災難的成因,亦因為像艾希曼如此「正常」,如此奮發向上,盡力地執行任務的人更顯其「恐怖」。邪惡的平庸面向就是普通人放棄了善惡的判斷,放棄了思考,不再考慮自己行為所造成的後果,這種集體心態所造成的災難,遠比「邪惡源頭」的希特拉、毛澤東、史太林更邪惡。這就是Banality of Evil

Hannah Arendt的觀點,是受德國哲學家雅思培(Karl Jaspers)的啟發,在納粹戰犯紐倫堡大審判時,她苦思納粹德國的災難,希望解答納粹邪惡本質何在?但雅思培告訴她,應將邪惡視作日常可見的平庸瑣碎之物,就如細菌可引發亡國的流行病,但說到底,細菌仍只是細菌而已。今天流感高峯期,就是這些平平無奇,千千萬萬的細菌病毒,每天奪去了香港人的生命。

我是個努力工作的人

林鄭月娥、張建宗、鄭若驊、鄧如欣的平庸,一如你我,一如中環、鰂魚涌地鐵站六點下班時間洶湧的上班族,她們努力工作,每天都很忙碌,盡忠職守,認真思考姚松炎訪台時,在時代力量座談會上那一句說話充份顯示他有港獨傾向、翻查陳國強的社交媒體,找尋港獨蛛絲馬迹,通宵達旦,研究香港眾志黨綱的自決公投與港獨的關聯。相信她們已經十分忙碌地開檔案研究支聯會四大綱領,包括結束一黨專政、建設民主中國、平反八九民運、追究屠城責任是否等如不擁護基本法。
若干年後,當她們回望自己一手對香港造成的災難時,會一如Adolf Eichmann在耶路撒冷審判席上的答辯,認為自己只是一個盡忠職守的公僕。邪惡之平庸在於當任何手握權力的人,放棄是非、善惡的判斷思考,毫無感情地執行指令,完成工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