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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45歲的輝叔,被年輕的衝衝子稱為大叔,不時在場上為他們做哨兵。從事物流業的輝叔月入只有一萬多元,仍願意花費數千元為前線孩子購買裝備。
「兄弟爬山,各有各做」是反送中運動的宗旨,對一群欲上戰場卻有心無力的中年勇武而言,體會尤其深刻。所謂各有各做,其背後意義在於「手足」們可發揮個人所長在場上出一分力。今年45歲的阿輝(化名),前線衝衝子都稱他「阿叔」。自小在港島區長大,熟悉銅鑼灣及灣仔地形,致使這位自嘲「骨頭脆」的中年阿叔自告奮勇上前線擔任最年長的哨兵佬,暗中監察警方行動,並在警方採取行動的危急時刻通知年青抗爭者安全散水的逃生路線。輝叔除了出力也出錢,包括捐出近半月薪買防具保護年青人,他卻不願居功:「其實呢件事我哋十幾廿年前都應該要做,唔係等班小朋友依家今時今日抗爭我們先行出嚟做……所以我唔覺得係乜嘢使命,反而依家我哋係應該贖罪,做返我哋咁多年嚟冇做到嘅嘢!」
許多人都聽過抗爭場上有許多「職務」,例如勇武、物資組及專責滅煙的「控煙辦」等,而當中重要一員還有哨兵。「即係睇吓警方佈防去到邊度,要睇住佢哋舉動,一有準備衝埋嚟就要通知細路要準備,通常會周圍走,盡量行到去警察個防線。呢個真係好嘥你體力同精神,要打醒十二分精神睇佢哋喺邊度嚟。」從事物流業的阿叔笑言做哨兵「仲辛苦過返工」,「(體力)絕對唔夠班細路嚟,我跑完一晚會有啲位好痠軟,大髀、小腿、膊頭和腰,出去一日最少唞返三日先回到氣呀。」再加上阿叔年輕時從事體力勞動工作,腰痛風濕樣樣齊,體力自然也不及後生一輩。但腳步追不上,是否等同幫倒忙?「咁又唔怕!我嘅角色最重要係永遠留後,最緊要係佢哋響前面走到,我喺後面一路睇警察有冇追嚟。」他笑言自己能力與體力有限,但很想在場上「做個盡量幫到佢哋嘅阿叔」。
這場運動每次衝突末段都會看到有勇武被警察包抄圍捕,輝叔指,由7月初開始已多次目擊同類情境,包括6.16中信大廈圍困事件,「嗰次真係好嬲,其中仲有次啲細路諗住喺金鐘撤退,喺海富中心嗰度走唔到,之後好多銀髮族幫手,一齊幫啲小朋友開路,指引佢哋叫佢哋行去邊個方向。」當時他發現原來他都可以在戰場上協助這群勇武小朋友,「完咗運動之後可以幫佢哋搵條生路脫險,呢個會幫到佢哋好多」,輝叔不怕辛苦,只為幫青年抗生者脫險,救得一個得一個。
做哨兵令阿叔可以在場上四處遊走,同時令他可身兼兩職兼任「流動物資站」,「有次個細路個頭盔可能打爛咗定跌咗,後尾佢哋又照執返嚟用,一路行一路撳住個頭,我見到佢咁就畀我自己嗰個佢。」他認為裝備對前線小朋友而言是保命符,坦言一旦與警爆衝突,即使再激進都會被打傷,「所以每次落去都會袋啲物資,之前冇(捉得)咁嚴時,會攞成箱頭盔走,但依家就只能盡量帶啲眼罩囉。你射頭未必死嘛,但眼一射就冇,啲細路好多眼罩都冇個。」
輝叔坦言雖然很想無限地向年青人支援物資,可惜本身收入不穩,平均每月收入僅一萬多元,現居於短期租約的劏房,居無定所,他慨嘆自己能力有限:「我都係自己返工啲錢又出啲,最少都用(份糧)一半或以上,搵啲老友又再籌啲囉。」
這位阿叔自言年輕時「好有火」,在基層家庭長大,形容自己「書又讀唔到,英文又差」。他曾經從事許多行業,如裝修、跟車等勞動性工作,他笑言早於97年回歸年代已深知內地管治「好唔掂」,「我開頭都係諗住畀啲時間佢啦,點知一路由97至到03年呢段時間好多民生問題產生咗。」2003年的「八萬五」大遊行,阿叔首次上街,對於民生政制都非常不滿,但當年的他仍是個和理非。及至2014年雨傘運動,他指當時自己已是半個勇武,至今年反送中運動,阿叔看見警察暴力、制度暴力,阿叔「終於爆咗」。「6月16號嗰日喺中信大廈,我都喺度見到抗爭者俾啲防暴警察一路圍,一路匿到去中信大廈入面,我已經好唔開心,當時都係諗辦法畀佢哋盡量撤離。去到後期,嗰個心態真係覺得要(打),好似8.31事件,警察用武力制服啲後生仔,見人就打,去到呢度已經冇可能再忍受。」
「佢哋令我諗返起我細個做嗰啲嘢,好天真無邪,其實佢哋真係心地好善良。」一位年屆45歲的中佬,數個月來見盡血與淚,幸好是當中還有愛。阿叔自嘲一把年紀,最初與年輕人接觸時感覺代溝「大到似鴻溝」,「好似TG咁樣,我開頭真係完全唔識用,直情未聽過呢啲資訊軟件,我哋嗰個年代係ICQ,跟住就進化到facebook,跟住就WhatsApp,其他嗰啲TG、Twitter、IG完全都唔識用,咪成日問啲後生仔『呢個點用呀?』依家個個都講個人安全問題吖嘛,我始終學歷比較差,同埋英文又唔係咁好,依家好多軟件係英文介面,好多時都唔識睇就去問佢哋。」輝叔形容自己雖然是中佬一名,但想法跟年輕人一樣簡單,自小相信堅持便有希望,好人,真的一世平安。
兩代之間就如輝叔所言,代溝是無可避免,但他強調「我哋要多啲喺佢哋角度諗」,這樣的兩代人就能「we connect」。「我哋會好似一家人咁好關心,我會TG吓同佢哋傾吓偈,問吓今日點樣。」在這場充滿白色恐怖的社會運動裏,無疑會令前線孩子害怕陌生人,但在阿叔的努力下,孩子們終究明白誰是好心人,「依家佢哋都好錫我,有時我踎低起身或者做啲粗重嘅嘢,咁我起身嗰下要好慢動作,佢哋有留意到所以有時叫我去睇醫生。試過有個話『你咁樣唔得呀!』跟住好緊張咁同我book咗個醫生,仲要我即刻聽日去睇,佢哋又間唔中會買啲類似啲撒隆巴斯膏貼畀我貼吓。」
良知與金錢,輝叔選擇了前者,因他認為年輕人的未來比他自己個人重要,「我覺得香港個前途同後生仔佢哋以後嗰個未來,比我搵錢更重要,因為未來係屬於佢哋,我哋一定要去支持佢哋做嘅嘢……我都幾十歲,難聽啲講唔死都大半世啦,基本開支生活到就算數啦。」他又指,由97年起一直忍受到今時今日,香港人已經忍夠,「如果淨係掛住返工唔理政治,以後香港只會越來越差!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