馮睎乾 : 悼城市論壇 (2021-09-05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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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香港有41年歷史的《城市論壇》，終告壽終正寢。「一場深刻的革命」，果然來了。從此，這個某程度上象徵「言論自由」的聚會，以及那群例必向民主派叫囂謾罵的「維園阿伯」，都在世間煙消雲散，成了香港人的集體回憶。追溯歷史，會發現上帝很喜歡跟人類開玩笑。
眾所週知，《城市論壇》節目概念源於倫敦海德公園的「演說廣場」（Speakers' Corner）。十九世紀中葉，海德公園爆發多場工人階級爭取權益的遊行，尤其是1866年改革聯盟（Reform League）要求「普選」——即要求立法擴大下議院選民光譜，讓工人階級也有投票權——他們在海德公園組織遊行抗議，結果被政府鎮壓，引發騷亂。
鎮壓後翌年，英國人非但沒有退縮，反而有15萬民眾無視政府禁令，再度遊行到海德公園。這次，英政府沒再派出警察和軍隊；翌日，內政大臣宣佈辭職。1872 年通過《公園管理法》，從此確立了人們在海德公園辦論壇和自由發言的權利。
海德公園的Speakers' Corner，之後在全球遍地開花，美國、加拿大、意大利、紐西蘭，以至馬來西亞、印尼和新加坡，都有各自的「海德公園」，讓市民自由發表意見。2008年新加坡總理李顯龍的國慶演說，就形容設立Speakers' Corner，可「使社會更自由開明，令人們表達、參與的空間更闊大（liberalise our society, to widen the space for expression and participation）。 」按李顯龍的說法，一個連城市論壇也要拆掉的地方，又是什麼社會呢？
當然，像新加坡之類國家的「演說廣場」，很可能只是門面功夫，但一個政府有做門面功夫的意願，至少表示自己仍然知醜，所以才恥於以猙獰面孔示眾，更不敢脫光衣服扮皇帝。
世上並沒有醜的政權，只有不知醜的政權。
你也許不知道，在海德公園享受過「言論自由」好處的名人，原來還包括馬克思和列寧。諷刺的是，今天自稱服膺馬列思想的中國徒子徒孫，卻似乎視港版海德公園，及其背後的「言論自由」理念為洪水猛獸，必欲除之而後快，以實現所謂「刮骨療毒」的「革命」。歷史的諷刺，上帝的玩笑，莫過於此。
